七
霜之国常年冰天雪地,放眼望去皆是一片银白,比起同样环境的铁之国,少了几分冷硬的肃杀,多了几分宁和。
卡卡西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在及踝深的积雪里,旁边是四肢并用使用狗刨式在雪海里畅游的卷卷绝。好好的一片雪地,被他糟蹋的宛如尾兽弹发射现场,到处都坑坑洼洼的。
他选择在这里过冬的原因是霜之国每到这个季节便会持续多日的祭典,十分热闹,即便在寒冷的的冬季而不会感到无聊,而并不是因为这里的盐渍秋刀鱼别有一番风味,绝对不是。
不远处的天空上炸开一朵烟火,金红色的光点在铅灰云幕上格外显眼,卷卷绝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不再专注于雪地刨坑,兴奋的一溜烟朝村落的方向跑去,卡卡西赶紧追上去,生怕一个没看住他就要闯祸。
他们到的稍晚,村子里的祭典已经开始了,到处都如同庆祝新年般张灯结彩,火树银花,热闹的店铺绵延在街道两旁,笑声叫卖声混在一处,温暖的气氛扑面而来。
这个时节住店还有点紧张,卡卡西一连走了好几家才找到地方住下,而等他把行李整理好的时候发现卷卷绝已经不见了,问过老板娘才知道这家伙奔着最热闹的地方去了,临走的时候像个小孩似的上蹿下跳,老板娘还笑着说您的弟弟可真是活泼啊。
······总感觉有点丢脸。
卡卡西把脸埋在围巾里,有点畏寒的缩着脖颈出了门。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星星点点的雪花从青灰的天帷里降了下来,在地面上铺了薄薄的一层,莹白的雪与冰在万家灯火的映照下折射出浅金色的光。
裹得像个毛球似的小孩子手里举着红艳艳的糖葫芦,小脸冻得通红,嬉笑着从路边跑过。卡卡西双手拢在宽大的袖口里,呼出的白色雾气在睫毛上凝成一层薄霜,他慢吞吞的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木屐踩着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祭典这东西其实无论在什么季节都是千篇一律的东西,至少在卡卡西眼中看来是这样的——苹果糖,什锦炒面,关东煮,鲷鱼烧,射击游戏的小摊,以及卖面具的摊贩。稍微有点不同的就是捞金鱼的大水盆里结着一层薄薄的冰,下面游动的是动作极其敏捷的泥鳅,正因难度系数大大增加,周围反而聚集了很多跃跃欲试的玩家。
······那种东西真的能捞上来吗。
卡卡西嘴角抽了抽,掏出钱袋买了个热乎乎的红豆馅鲷鱼烧放在怀里暖手,又在路过面具摊的时候顺手买了个绘着红纹的狐狸面具斜扣在头上,也算是有了点祭典的氛围。
不过找了一圈也没找见卷卷绝,倒是卡卡西差点在人群里挤得窒息,霜之国住民大多体格强壮,即使是女性也格外高大,反倒显得卡卡西有点弱不禁风了,他几个错步从人群里闪身出来,有点心有余悸的望着街道上密密匝匝的人头。
看这样子是没法找了,而且出门前听老板娘讲过一会还有烟火大会,于是卡卡西决定先回旅店,在屋顶上占据最佳观测地点,不管那家伙了。
老板娘的准备相当周到,卡卡西披着外衣坐在屋脊上,面前放着一瓶清酒,以及两个小巧的酒盏,澄澈酒液折射出琥珀色微光,细小的雪霰飘落即化,漾出一圈微不可察的波纹。
这家旅店的地势颇高,在屋顶上能轻而易举的俯瞰村庄的全景,卡卡西低头望去,街道上星星点点的灯火一一缀连起来,汇聚成一条穿透黑暗的光河,倒映在他眼中。
“······景色不错。”卡卡西把酒盏凑到唇边,自言自语道。
“喂。”
旁侧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拿起了另一个闲置的酒盏,苍白的手指在卡卡西的视线里呈现虚幻的半透明,他下意识地顺着那条伤痕盘亘的手臂向上望去,明亮的月光晃进了他的眼睛。
宽大衣袍在风中发出簌簌声响,带土斜坐在卡卡西左侧,一条腿微微曲起,脚踝随意搭在屋檐处,他单手撑着下巴,满脸的漫不经心,像是在这里呆了许久一般,他漆黑的发顶落满雪花,在月光下折射出一片细碎的晶莹。
第一朵烟花炸开在天空。
绯红的光点散落成巨大花朵模样,闪烁的火光照亮了带土的半边侧脸,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倾身靠过来,拿走了卡卡西手里拿着的酒瓶,自顾自的给自己倒满了酒,随后一饮而尽。
“啧,一般。”
“······”
卡卡西忍不住笑起来,他在怀里摸索了一阵,掏出个纸袋装着的鲷鱼烧,圆胖的点心还带着温度,散发出红豆的甜香。
他极其敏锐的发现带土的鼻尖动了动,似乎是完全下意识的举动,有点像某种等待投喂的大型毛绒动物。
“给你。”
他把点心抛过去,准确的落在带土怀里,而不是穿透了身体,落在屋脊上,这让他心情好极了。
对方虽然略显嫌弃的撇了撇嘴角,却仍老老实实的捏着纸袋的边角,鼓着脸颊啃了起来。
烟火接二连三的炸开,将天空染成一片明明灭灭的绚丽亮色,街道上依旧人声鼎沸,到处都是驻足仰头观看的路人,眼神明亮而喜悦。
卡卡西晃了晃半空的酒盏,低头去拿酒瓶时发现人群中有个眼熟的身影。卷卷绝怀里抱着个纸袋,正仰着脸望着天空,他苍白的面具上映出满天闪烁的烟火,整个人都被笼在五颜六色的光里。
虽然从一张面具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卡卡西还是觉得,他一定很开心。
“······蠢死了。”
耳边传来带土的低声嘟囔,卡卡西笑而不语,他撑在屋脊上的手指穿透了男人虚光凝成的袍角,堪堪停在对方手边,而另一只手则捏着酒瓶的颈口晃了晃,问道:
“酒,要再来一杯吗?”
八
又是一年春天。
卡卡西满意的打量了下自己亲手修补好的屋顶,把工具收进包里,动作灵活的翻过屋檐,沿着架好的长梯爬了下去。
屋子里传来孩童嬉笑的声音,伴随着食物的香气,卡卡西随手拭去额角的一点薄汗,在略有些刺目的阳光下眯起了眼睛。
他现在所在的地方是被称为养老圣地的汤之国,作为忍者隐居的住所来说再好不过,要不是还记得自己只是出来怀旧旅行而不是告老还乡,卡卡西都要想买块地开启种田生涯了。
眼看着已经到了午饭时间,卡卡西在屋里找了一圈,却没看见卷卷绝的身影,这家伙平常吃饭总是很准时的,这会儿却完全找不见人。
“啊,卷卷君的话,说不定在花圃那边哦。”从厨房探出头来的民居女主人如此说道。
卡卡西满头问号的走到屋前的那片小花圃旁,果然发现卷卷绝蹲在一株百合旁,低着头不知在做什么。
“再不回去午饭都要冷掉了。”卡卡西站在他身后道。
“······”
卷卷绝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蹦三尺高,而是拍了拍衣袍下摆的泥土,异常安静的站了起来。
卡卡西察觉到他的反常,便上前一步,问道:“怎么了?”
卷卷绝没有动,他以一种有点僵硬的姿势笔直的站在原地,支楞的黑发在风中乱作一团。
卡卡西的视线落在他的脚踝处,那里已经完全化成了表皮粗糙的树干模样,根须深深扎进泥土,再也无法移动分毫。
“······你······”
“嗯,没办法啦,”卷卷绝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嘿嘿笑道,“能支撑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了不起啦。”
阳光突然变得耀眼起来,卷卷绝垂在身体两侧的手臂开始融合进躯干,他微微侧过头,螺旋面具上漆黑的孔洞里仿佛有一团温暖的光。
“当人类其实也挺有趣的呢。”他说。
“谢啦,笨卡卡。”
突如其来的风将漆黑的衣袍整个掀起,卡卡西下意识的抬手挡住眼睛,再睁眼时他听见枝叶摩擦时簌簌的声响,就在近在咫尺的地方。
一人多高的树木拔地而起,伸展开的枝干间满是点点新绿,阳光透过那些不规则的间隙,在卡卡西身前的土地上投射出金黄的光斑。
“······啊,夏天要来了。”他自言自语道。
尾声
“呜哇————卡卡西老师寄信回来啦!”
“喂鸣人!给我也看一下!”
“等等你们几个!不要抢!”
“我说你们都几岁了······别这么幼稚好吗。”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先给我看一眼!”
“哎哎哎别拽别拽!要——破——啦!”
哗啦一声,纸片飞了满天,一张夹在其中的相片慢悠悠飞起,定格的画面里卡卡西眉眼弯弯,正在一棵树下堆两个胖胖的雪人,其中一个被弄成兔子模样,头上还扣着个螺旋圈圈的面具。
相片越飞越高,不一会儿便被被卷在初春漫天飞舞的花瓣里,看不见影了。
木叶慰灵碑前,一点白色的影子被风卷着飘起,打着旋儿飞向远方。
它穿过薄积的云层,湿润的水雾,层层叠叠的森林枝叶,掠过地平线上袅袅升起的炊烟,与细碎的雪霰错肩而过,最终擦过斜倚在树干上,在阳光下呈半透明状的男人紧抿的唇线,穿透他虚凝的袍角,继而从繁茂的枝叶间飘下,落在了卡卡西摊开的掌心里。
正是一片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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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计划要写的内容还有很多,比如鸣门大桥故地从游啦,再不斩墓啦,真实瀑布啦,四战战场的废墟啦,长得很像仔土的小不点啦,捡个孩子养养啦(不)······之类的。但是因为再写下去就会变得没完没了絮絮叨叨,所以写了几个肖想已久的梗就收手啦。
————此时归去,君在侧,当是不迟。